过山农家

　　这是一首访问【wèn】山农的【de】纪行六言绝句。六言绝句一【yī】体【tǐ】，整个【gè】唐代作者寥寥，作品【pǐn】很少。顾况的【de】这首六【liù】言绝句质朴清淡【dàn】、萧【xiāo】散自【zì】然，写出了地道的农【nóng】家本色。

　　首【shǒu】句【jù】“板桥【qiáo】人渡泉声”，截取了行途中的一景。当作者走过横跨山溪【xī】的木板桥时，有【yǒu】淙淙【cóng】的泉声伴随着他。句中并【bìng】没有出现【xiàn】“山”字，只写了与山景相关的“板桥【qiáo】”与“泉声”，便颇有气氛地烘托出了【le】山行的【de】环境。“人渡【dù】泉声”，看似无理，却真【zhēn】切地表达【dá】了人渡【dù】板桥时满耳泉声淙淙的独特感受。“泉声”的“声”字，写活了【le】泉水，反衬出【chū】山【shān】间的【de】幽【yōu】静【jìng】。这一句写出农家附近的【de】环【huán】境，暗点【diǎn】“过”字。“人【rén】渡”的“人”，实即诗人自【zì】己，写来【lái】却似【sì】画外【wài】观己，抒情【qíng】的主【zhǔ】体好像融入【rù】客【kè】体，成为景物的一部分了。短短一【yī】句，使人如临其境，如闻【wén】其声，仿佛分享【xiǎng】到作者【zhě】步入幽境时那【nà】种【zhǒng】心旷神怡之【zhī】情【qíng】。

　　从首句到次句，有一个【gè】时间和空间的跳跃【yuè】。“茅檐【yán】日【rì】午鸡鸣”，是作者穿山跨坡来到农家门前【qián】的情景。鸡鸣并不【bú】新奇，但安排在这句诗中，却使深山中【zhōng】的农舍顿【dùn】时【shí】充满喧闹【nào】的【de】世间情味和浓郁的【de】生活气息【xī】。茅【máo】檐陋舍，乃“山农家”本色【sè】；日午鸡鸣，仿佛是打【dǎ】破山【shān】村【cūn】沉静的，却【què】更透出了山村农家特【tè】有的悠然宁静。这【zhè】句【jù】中的【de】六个字，依【yī】次构成三【sān】组情事，与首【shǒu】句中按【àn】同样方式构成的三组【zǔ】情事【shì】相对，表现出【chū】六言【yán】诗体的【de】特点。在音节上，又【yòu】正好构成两字一【yī】顿【dùn】的三个“音步”。由于采用这种句子结构和下平声八【bā】庚韵的韵脚，读起来特【tè】别富【fù】于节奏感，而且【qiě】音节响亮。

　　前两句可以说是各自独立又【yòu】紧相承【chéng】接的两【liǎng】幅图画【huà】。前一幅【fú】“板桥【qiáo】人渡泉声”，画的是山农【nóng】家【jiā】近【jìn】旁的一座板桥【qiáo】，桥下有潺湲的山泉流过，人行桥上，目之所接，耳之所闻，都【dōu】是清【qīng】澈叮咚的泉色水声。诗中有画，这【zhè】画便是仿【fǎng】佛能听到泉声的有声画。后一【yī】幅“茅檐日午鸡【jī】鸣”，正写“到山农家【jiā】”。在【zài】温煦的阳光下，茅檐静寂【jì】无声，只传出【chū】几声悠【yōu】长的鸡鸣。这就把一个【gè】远离尘嚣、全家都【dōu】在劳作中的山【shān】农家特有【yǒu】的气氛传达出来了。“农月【yuè】无闲人，倾家【jiā】事【shì】南【nán】亩”（王维《新晴野望》）。这里写日午【wǔ】鸡鸣的闲静【jìng】，正是【shì】为了反托闲【xián】静后面的忙碌。从表【biǎo】现手法【fǎ】说，这句是以动衬【chèn】静【jìng】；从【cóng】内【nèi】容的暗示【shì】性说，则是以表【biǎo】面的闲静暗写繁忙。故而到了【le】三【sān】四两句，笔触便自然【rán】接【jiē】到【dào】山农家的劳作上【shàng】来。

　　“莫【mò】嗔焙茶【chá】烟暗，却喜晒【shài】谷天晴。”这【zhè】两句是诗人到【dào】了【le】山农家后，正忙于劳作【zuò】的主人对他【tā】讲【jiǎng】的表示歉意的话。诗【shī】人到山农【nóng】家的前几天，这里连日【rì】阴雨，茶叶【yè】有些返【fǎn】潮，割【gē】下【xià】的谷子也无【wú】法曝晒；来【lái】的这天，雨后初【chū】晴，全【quán】家正忙着【zhe】趁晴焙茶【chá】、晒【shài】谷【gǔ】。屋子里【lǐ】因为焙茶烧柴充满烟雾，屋外晒场上的谷【gǔ】子又时时需【xū】要【yào】翻【fān】晒。因此好客【kè】的主人由【yóu】衷地感到歉【qiàn】意。山农的【de】话不【bú】仅神情【qíng】口吻【wěn】毕肖，而且生动地表【biǎo】现了【le】山农的朴实、好客和雨后初晴之际农家的繁忙与喜悦。如此本色的【de】语【yǔ】言，质朴的人物，与前面所【suǒ】描绘的清幽环境和【hé】谐统【tǒng】一，呈【chéng】现出一种朴【pǔ】素、真淳的生【shēng】活美。而首句“泉声”暗示雨后，次句【jù】“鸡鸣”逗引天晴，更使前后幅【fú】贯通密【mì】合，浑然一体【tǐ】。通过“板桥【qiáo】”、“泉声”表现了“山”：既有板【bǎn】桥，下必有溪；溪流有声，其为山溪无疑。

　　前【qián】两句从环境着笔，点出人物，而第【dì】三句是从人物着【zhe】笔，带【dài】出环境。笔【bǐ】法的改变是【shì】为了突出山农【nóng】的形【xíng】象，作者在“焙茶烟暗”之前，加上“莫【mò】嗔【chēn】”二字，便【biàn】在【zài】展现劳动场【chǎng】景的同时，写出了山农的感情。从山【shān】农请客【kè】人不【bú】要【yào】责怪被烟熏的口吻中【zhōng】，反【fǎn】映了【le】他【tā】的爽【shuǎng】直性格【gé】和劳动者的本色。“莫【mò】嗔【chēn】”二字，入情【qíng】入理而又富有情韵。继“莫嗔”之后，第四句【jù】又用【yòng】“却喜”二字再一次表现了【le】山农感情【qíng】的淳【chún】朴和性格【gé】的爽朗，深化了对山农【nóng】形象的刻画，也为全诗的明朗【lǎng】色调增添【tiān】了鲜明的一笔【bǐ】。

　　六言绝句，由【yóu】于每句字数都【dōu】是偶数，六字明【míng】显分【fèn】为【wéi】三【sān】顿，因【yīn】此天【tiān】然趋于对偶骈俪，趋于工致整饬【chì】，绝大多数对起对结，语言较为工丽。顾【gù】况的这首六言【yán】绝虽也采取【qǔ】对起对结【jié】格式，但由于纯用【yòng】朴素自然【rán】的语【yǔ】言进行白描，前后幅句【jù】式【shì】又有变【biàn】化【huà】，读来丝【sī】毫不感单调、板滞，而是【shì】显得相当轻快自然、清新朴素，诗的风【fēng】格和【hé】内容呈现出一种高【gāo】度的【de】和谐美。如果按【àn】司空图的【de】《诗品》归【guī】类，这首【shǒu】诗【shī】似属于“俯拾即是，不取【qǔ】诸邻【lín】，俱【jù】道适往，着手成春【chūn】”的“自然”一品。作者像是不经心地道出一件生活小事，却给人以一种美【měi】的艺术【shù】享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