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悄悄，帘外月胧明。

　　这首《小重山》虽【suī】然没有【yǒu】《满江红》家喻【yù】户【hù】晓【xiǎo】，但是通过【guò】不同的风【fēng】格特点【diǎn】和【hé】艺术手法表达了作者隐忧时事的爱国情怀。

　　上片着重写景。

　　“昨夜【yè】寒蛩【qióng】不住鸣。惊回千里【lǐ】梦，已三【sān】更【gèng】”，昨【zuó】天夜里蟋蟀一直鸣叫不停，使作者从金戈铁【tiě】马对【duì】抗金兵的梦中【zhōng】惊醒了，而【ér】此【cǐ】时【shí】已【yǐ】经是深【shēn】夜的三更【gèng】天了。“寒蛩”点明了季节是深秋【qiū】。山河飘摇，国家残破，作者夙夜【yè】忧患【huàn】，而【ér】昨夜深秋的蟋蟀【shuài】却小停地呜【wū】叫，催【cuī】逼【bī】着【zhe】词人心中【zhōng】的隐【yǐn】忧和悲愤，使克复中原的【de】责任【rèn】更加沉重【chóng】，“惊”字充分【fèn】表达了【le】在秋【qiū】夜蟋蟀的凄清呜叫中作【zuò】者终夜【yè】难眠的情【qíng】景。“千里”暗示梦【mèng】回到包【bāo】括家【jiā】乡在内的中原地区，说明了词人在【zài】睡梦之中也不忘【wàng】收复中原的爱国之情。这一句通过叙【xù】写被梦惊醒来表现作者日夜牵挂【guà】的都【dōu】是【shì】国家的战事和兴衰。

　　“起来独自绕阶行。人悄悄，帘【lián】外月胧【lóng】明”，被梦惊醒后，因梦见战场战事【shì】而忧国忧民再无睡【shuì】意【yì】，独自在台阶前徘徊【huái】。周【zhōu】围静【jìng】悄悄的，人们都在熟睡，只有天【tiān】上的明月散【sàn】下【xià】淡淡的冷光【guāng】。深【shēn】秋的月【yuè】夜，凄清冷淡，表达了作【zuò】者“众人【rén】皆醉我独醒，举世皆【jiē】浊我独清”的孤独与凄凉心境。“独自”写出词人的【de】孤独寂【jì】寞，心事【shì】无法向【xiàng】人诉说，可见其苦闷之深。结拍“人悄悄【qiāo】，帘外【wài】月胧明”以【yǐ】景收束上片，映【yìng】衬词人不能成眠，更见【jiàn】孤独之感。上阕用简洁的语言和平淡的叙述【shù】质朴【pǔ】地展现【xiàn】出作者所面临的【de】困境【jìng】，其【qí】简沽【gū】有【yǒu】力、朴【pǔ】素真切的【de】文风，确【què】实展现【xiàn】出【chū】一代英雄的真【zhēn】性情和【hé】其所面对的历史情景的复杂性。

　　下片抒写收复失地受阻、心事无人理解的苦闷。

　　换头三句【jù】，慨【kǎi】叹岁月【yuè】如流，家【jiā】乡长久【jiǔ】沦陷，归期【qī】遥遥无望。作者自二十岁从【cóng】军，出生入死【sǐ】，与金兵浴血奋战，决心【xīn】迎二圣归京阙【què】，取故地上版图（《五岳祠盟记》），为国家建立丰【fēng】功伟业。可【kě】是十多年已经【jīng】过【guò】去，头发也白了，仍【réng】未【wèi】能返回故园，实现还【hái】我河山的伟大【dà】抱负。每当他想到这【zhè】里，怎能不义愤填膺、忧心如【rú】焚呢？所【suǒ】谓阻归【guī】程，实际并非指山高水深，道路遥远，难以归去，而是暗喻着对投【tóu】降派屈辱【rǔ】求和、阻挠抗金斗争的不满和【hé】谴责。因【yīn】为当时【shí】正是秦桧弄权【quán】，气【qì】焰十分嚣张时候，作者【zhě】不便【biàn】明言，所【suǒ】以用含【hán】蓄的表现手法，弹出弦外之【zhī】音，让读者【zhě】去【qù】体【tǐ】会。

　　结拍三句，用俞伯牙与钟子【zǐ】期的典故【gù】，表达【dá】自己处【chù】境孤【gū】危，缺少指【zhǐ】引，深感寂寞的心情【qíng】。据《吕【lǚ】氏春秋【qiū】本味》，春秋时俞伯牙善鼓琴，唯有钟子期能从琴【qín】声中【zhōng】体会出他【tā】的【de】心事。后来钟【zhōng】子期【qī】死，伯牙破琴绝弦，终身不复鼓琴。秦【qín】桧上台后，迎合赵构的旨意，对【duì】坚持抗金的主战派【pài】进【jìn】行无情的【de】打击和迫害【hài】，将他的亲信和爪牙安置在【zài】朝廷的重【chóng】要位【wèi】置上【shàng】，以便实现其卖国求荣【róng】的罪【zuì】恶目的。这三句表达了【le】作者抱负难以实【shí】现的【de】痛苦【kǔ】，反映了【le】投降派统治下【xià】南【nán】宋的黑暗现实。

　　上片是即景抒情【qíng】，寓情于【yú】景，忧国忧民使【shǐ】他愁【chóu】怀【huái】难遣，在凄清的月色下【xià】独自徘徊。下片写他收复失地【dì】受阻，要【yào】抗金【jīn】却是“知音少”，内心郁闷焦急，用【yòng】了比兴手法。作者隐忧时事，吞吐曲折，委婉含蓄，流【liú】露出悲凉【liáng】悱【fěi】恻之思。全词所展现【xiàn】的沉郁【yù】悲怆情怀，节制而深层，忧思【sī】而【ér】压抑。至其《小重山》词，则【zé】真有寄托【tuō】之作【zuò】也【yě】。故【gù】国怕回首【shǒu】，而【ér】托诸惊梦；所【suǒ】愿不得偿，则托诸空阶明月；咎忠贞不见谅于当轴，致坐失【shī】机宜【yí】，而托诸瑶【yáo】琴【qín】独奏【zòu】，赏音无人【rén】。盖托体比【bǐ】兴也”，如此评【píng】断，亦可谓知套岳帅【shuài】之良苦用心【xīn】也。

　　从【cóng】写作【zuò】手法说，《满江红·怒发【fā】冲【chōng】冠》多【duō】用【yòng】赋体，直陈其事，慷【kāng】慨激【jī】昂，凝聚着岳飞忠贞报国【guó】的【de】豪迈精【jīng】神和战斗雄姿【zī】。这首《小重山》则多【duō】用比【bǐ】喻，曲【qǔ】折地道出【chū】心事【shì】，含蓄委婉，抑扬顿挫，情景交【jiāo】融，艺【yì】术手法是很【hěn】高超的。这首词虽然短小。但含【hán】蓄隽永【yǒng】，明【míng】丽婉【wǎn】转，寓情于景，深切地表达了作者壮志难酬和忧【yōu】国忧民的悲苦心境。

　　曾有一段时【shí】间【jiān】，对古典诗【shī】词的评论，有人以情调【diào】的高昂与【yǔ】低沉分高下，于是认为，岳【yuè】飞这首《小重山【shān】》情调低沉，不如【rú】他的《满【mǎn】江红》创意高。其实，对事物的评论，应当对具体问【wèn】题做具体【tǐ】分【fèn】析，而不【bú】可以表面上【shàng】的一刀切。情【qíng】调【diào】高【gāo】昂【áng】的作品【pǐn】固然【rán】好，但不能把高【gāo】昂误作为粗犷叫嚣。情调低沉也并非消【xiāo】极。岳飞的《满江红》与《小重山》词均表达了他的抗金以【yǐ】收复中原【yuán】的雄心壮志，只【zhī】因作【zuò】词的时间与心境不【bú】同，因此在作法上遂不免有所差异，实际上异曲同工，又焉可用情调的高昂与低沉区【qū】分其高下【xià】呢？况且作词【cí】常是要用以兴浑融、含蓄蕴【yùn】藉的【de】方法以表【biǎo】达作者的【de】幽【yōu】情远【yuǎn】旨，使读者吟诵体会，馀味无穷。岳飞【fēi】因为壮志难酬，胸中抑塞，所以作这首【shǒu】《小重【chóng】山【shān】》词，用【yòng】沉郁【yù】蕴藉的艺术手法表【biǎo】达，这也【yě】正是【shì】运用【yòng】词体特长，正【zhèng】如张【zhāng】惠言论词时所谓道【dào】贤人君子【zǐ】幽约怨悱不【bú】能自【zì】言【yán】之情，低徊要眇以【yǐ】喻其【qí】致（《词选【xuǎn】序》）。对诗【shī】词评赏也应明白【bái】这一【yī】道理。